酸苦无甜

苏逸简短地回复。
  【说】
  【直接】
  叶绝真实地疑惑，苏逸知道他在跟谁聊天吗？怎么就能这么冷淡？多打两个字不行吗？
  现在他是终于信了，为什么总是有人叫苏逸高冷男神——妈的，确实高，确实冷。
  叶绝不死心，好歹他俩也是同住了两周的人了，就算没有兄弟情，战友情总该有了吧？
  于是他发：【你知道我是谁吗？】
  那头的苏逸忍耐心到了极限，直接弹了个语音通话过来，噔噔噔——叶绝被这音乐整得手一抖，差点按到拒绝。
  “到底什么事？”苏逸在那头懒懒地说，似乎正在炒菜，听筒传来“滋啦滋啦”的声音，他的吐字也变得不甚清晰，“玩什么文字游戏。”
  叶绝嘿嘿一笑，彻底不要脸了，说道：“兄弟，你能……帮我写作业吗？”
  “嗯？”苏逸本以为他有什么大事要说，现在听了这话，额角顿时一抽，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。
  “我语英史地政那些都还没写，因为字真的太多了，所以……喂？哎操，苏逸，喂？？？”
  苏逸啪的一声挂了电话，半点情面都没有，并且设置了“消息免打扰”，世界瞬间清静。
  ——亏他还冒着被热油滋到的风险，第一时间点开叶绝的会话框，原来就这屁事？
  没劲。
  没能得到好同桌的技术支持，叶绝只好独自挑灯夜战。
  导致这个周末过得跟没过似的，酸和苦都有，滋味千重。
  把小皇帝送去幼儿园以后，叶绝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，脚步虚浮，活像一个漂浮着的男鬼本鬼。
  他是真心觉得书包里的几本册子比上千两黄金还贵重，不是用黑笔写的，而是用他心头血一笔一划地刻录下来。
  应当永久珍藏，流传后世。子又生孙，孙又生子，子子孙孙，无穷无尽也……
  叶绝踩着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声走进班级，便二话不说立马落座，多走一步都不行。
  旁边的位置居然空着，现在是早上七点二十五分，再过五分钟就上课了。
  “这人怎么还没来？比我更会踩点啊。”叶绝自言自语道，从书包里掏出一堆的练习册，而后奔向各科课代表，赶紧把烫手山芋给丢了——撕又舍不得撕，可他连一眼都懒得再多看。
  “老叶，”展皓扬坐在语文课代表林芝芝旁边，伸手捏了捏他的练习册，手里像模像样地颠了颠，感受一下重量，语气带着浓烈的质疑，“我怎么觉得你这本……很薄啊，你是动了什么手脚吧？”
  叶绝的步子一僵，心里暗骂这家伙没点眼力见，一张口就拆台——他忙不迭甩了个眼神给展皓扬，试图再挽救一下，面上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受伤的神情，“你怀疑我？”
  展皓扬接收到他的信号，动作一僵，这才意识到自己“祸从口出”，连忙将叶绝的练习册轻拿轻放，尴尬地笑起来：“哎可能是我眼花了吧，哈哈哈……没事，没事啊。”
  林芝芝按号数排好练习册，随后瞪了他一眼，明明白白地嫌弃对方干扰自己的工作，语气不善：“所以展同学，你的作业呢？”
  “呃，我……”引火烧身也不过如此，展皓扬挠了挠头，秒速低头做人，小小声地请求道，“林大人，再等会儿，行不？我马上补好……”
  死道友不死贫道，趁此机会，叶绝溜回了自己的位置。
  上课铃刚巧响了，苏逸还是没来。
  叶绝轻手轻脚地关上后门，一拧门把锁好了，将一切危险隔绝门外，这才放心地掏出手机。
  他有些担心。
  【你在哪呢？】
  【今天不来了么？】
  这会儿的苏逸回消息倒是很快：
  【蒲公英】
  【已请假】
  好像……不是睡过头啊？叶绝愣了，举着手机想给他拨个电话过去问问情况，徐轻羽又正好在这个时候走进班里。
  身为班委，班主任的面子还是得给的，叶绝只好回了个简短的句子，然后锁了屏幕放进书包。
  【行，有事就说】
  他没看到的是，对话框上方显示出“对方正在输入中…”的字样，持续没几秒钟便消失，来来回回好几次——仿佛在反复斟酌着字句。
  最后发过来的内容，只剩下一个字。
  苏：【好】
  ·
  本是高高兴兴回家，一家人团聚。
  然而此时此刻，温馨场面没能出现，苏逸却忙得焦头烂额，隐隐处在崩溃的边缘。
  整个小诊所一片狼藉，椅子全部翻倒在地，残破的玻璃片到处都是，几乎没法落脚。
  乐观点来说，目前没看到哪片区域有血迹出现，只要老妈没受伤，就……还算好。苏逸自我安慰道。
  “妈妈去哪了？怎么没在店里呀？”苏棉站在满地的碎玻璃边上，扶着尚且顽强支撑的木门，探头往里看。她声音略带颤抖，却因为哥哥在这，依着靠山，实际上并不害怕。
  苏逸弯腰扶起椅子，拿着扫帚扫出一片空地。他在角落里寻了块大木板放到地上，走到门边抱起妹妹，叮嘱道：“棉花糖，站在木板上面，千万别乱动，好吗？”
  虽然门外的地上干干净净，没有碎玻璃，也就没有被扎伤的风险，但是苏逸绝不会让自家的小姑娘离开自己的视线，还是待在屋里，才让人放心。
  苏棉乖巧应声，知道哥哥在忙碌，便安安静静地站着，没有再出声干扰。
  尽管她心里也有很多的疑问，强忍着，没有说出来。漂亮的、亮晶晶的玻璃为什么会碎了呢？是哪个大坏蛋弄的？为什么？
  而且……她有点想妈妈了，也想念妈妈做的红烧肉。
  苏逸动作相当利索，很快就把碎玻璃收拾干净了。他在屋里转了几圈，清点破损的物件，发现只损失了几块大玻璃窗。
  幸好，重要的器材和药品都在小屋里锁得好好的。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，心头的大石头落了一大半。
  苏棉主动跑过去，拉住哥哥的手。小肚子适时咕噜噜一阵响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：“哥哥，小棉肚子饿了，我们什么时候吃饭呀？”
  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“正在通话中…”，等了好一会儿，依旧没人接，冰冷的女音响起：“您好，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，请稍后再拨……”
  这是第三通电话，苏逸最终选择放弃了。他切断通话，摸了摸妹妹的脑袋，轻声问道：“棉花糖想吃什么？哥哥给你做。”
  苏棉一瞬间又高兴起来，神采飞扬，小朋友的快乐是如此简单。她拉住哥哥的手，晃了两下，像在撒娇，“我想吃红烧肉！还有……西红柿蛋汤啦！”
  “不要青菜？”苏逸牵着她，走到里间。
  苏棉第一时间拒绝了，可爱的小脸蛋都皱在一起，“小棉才不要吃菜呢！那么难吃！”
  “不行，”苏逸一边打开冰箱，一边哄着小姑娘，“只要多吃青菜，才能变成漂亮的大姑娘哦。光吃肉会长胖的……你知道吗？”
  一格西蓝花，一格上海青，第三格放着西红柿和鸡蛋，速冻柜里面还有瘦肉。正好食材都有，不用再跑一趟超市了。
  苏逸突然间动作一滞，冰箱里的食材看起来刚添不久，所以说……老妈至少有一周没在家了是吗？
  强迫自己收回心思，苏逸煮了一肉一菜一汤，按照某小公主点的菜来。
  苏棉开开心心地吃饭，大半碗米饭很快被消灭掉了，又骨碌碌喝完了一碗汤，懒懒地靠在专属的小椅子上。
  她今天的情绪多变，消耗太大，吃饱饭就想睡觉。
  “困了吗？”苏逸放下碗筷，站起身来收拾桌子，“你今天还没看图画书哦，任务完成了才能睡。”
  苏棉的头一点一点的，眼睛都眯了起来，听到哥哥的嘱咐又猛地睁开。她“嗯”了一声，把围兜摘下来放好，又洗干净手。
  随后跑到自己的小书桌边上，把书本扒拉出来，转头看向苏逸，“哥哥，我帮你洗碗吧。”
  苏逸已经端着碗筷走进了厨房，听见她说话，重新探出头来，笑着说：“你现在才中班呢，着什么急呢？等你上了小学，每天的碗筷都留着让你洗——不洗，第二天不给饭吃。”
  苏棉用力一跺脚，喊道：“哥哥！”
  “哎，逗你玩呢。赶紧看书啊，我等会抽查。”苏逸说完，厨房便传来水流声，以及陶瓷碗彼此碰撞所发出的清脆声响。
  ·
  周末两天都没能收到老妈的半点消息，苏逸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，然而多余的慌张也没用。
  “哥哥，拜拜！”苏棉站在蒲公英幼儿园门口，冲自家哥哥挥手。
  小姑娘今天穿了一条粉色的裙子，是她最喜欢的，特地从衣柜里翻出来，说要穿给哥哥看。
  “拜拜，下午记得在保安亭等哥哥来接你。”苏逸目送小姑娘跑进去的背影，看着她跟几个小伙伴手拉着手，其乐融融的场景。
  苏棉这学期才刚刚转到这个幼儿园来，苏逸还怕她会不适应，现在想来，倒是完全不用操心。
  正要上车，裤兜里的手机嗡嗡嗡一阵响。
  苏逸解锁手机一看，是叶绝。
  【你在哪呢？】
  【今天不来了么？】
  这人……
  苏逸秒回，过了一会儿收到对方的消息：
  【行，有事就说】
  “家事也跟你说吗？”苏逸低低地自问一句，然后自答道，“算了吧，不该给别人添麻烦……”
  他垂下眼睑，将会话框里的“我家有点事，处理起来挺麻烦的，有空再跟你细说”改成了简简单单的一个字“好”。
  苏：【好】
  算了吧，关系还没到那份上。
  他上了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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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搞事！搞事！
  一只鸽子振臂高呼道。